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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2章 找軍師也要學劉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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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宏腦筋轉的很快,王守仁是什麽人?

聖人!

這樣的人請他過來,難不成就是為了罵他一頓?別逗了,就算對著大海發呆,也比罵自己有趣吧?前面那個叫悟道!

天下士人八成都會想著罵自己一頓,若自己還不能還口,認輸服軟,那就更趁心思了。可若王守仁會這麽無聊嗎?他要只有這點心胸,那謝宏反倒沒什麽招攬他的欲望了,沒有氣度,就算有些才能又能如何?

所以,謝宏斷定對方是有用意的,而且他說的話也沒錯,除了在宣府的時候,自己確實也沒有照顧到百姓的利益。

當然,這其中有很多的原因,到了京城之後,自己馬上就被卷入了朝爭的漩渦,為了自保,也為了保護正德,也只能奮力相搏,又哪有空去想百姓如何?

珍寶齋是要賺錢的,當然要走奢侈品路線,高端市場來錢最快,這是經過了後世市場營銷學驗證的真理。低端市場也不是不賺錢,可價格若是低了,就得講究出貨量,單憑珍寶齋那幾個匠人怎麽夠?

何況,謝宏的軍器司人工成本又比外面高,核心競爭力是冶煉和構造,也不怎麽適合用在低端市場,沒有珍寶齋的財源,他又拿什麽跟外朝對抗?

其他幾個機構也都差不多,具體的功用都是有針對性的,可以說是用來應急的,求的就是一個見效快,當然是怎麽吸引人,怎麽有煽動力怎麽來了。

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對象的問題。

與宣府不同,京城是個相當覆雜的地方,宣府百姓可以統而稱之,京城就不行。

前者的構成很單純,軍戶,以及與軍戶相關的民戶,雖然摻雜著少量的軍將和官宦人家,可和總體的基數相比是微不足道的。

可後者就覆雜得多了,勳貴之後以及與之相關的,官宦人家以及與之相關的,官商,普通商人,應試的士子,過路打醬油的……完全不能一概而論,總而言之,就是京城的常住人口是由多個階級混雜而成,很難徹底區分。

想要予之與利,出了在街上散銅錢,謝宏還真就想不到什麽見效快的方法,更何況,他還沒空去考慮,京城的危機一波接一波,他有空才怪呢。

原因很多,可謝宏卻並不打算去辯解,因為他想明了王守仁的思路,這就和劉備去見諸葛亮差不多,孔明也是幾番質問,把劉備問的啞口無言,最後才點出真相。

當然,孔明是為了顯示才學,而王守仁的用意卻是把謝宏駁倒,然後才能亮出自家的觀點,目的是不一樣的。

可謝宏既然想明白了,當然不會繼續搞什麽辯論,還是直接學劉皇叔最好,這就叫誠意,你看,我有千般理由,萬般無奈,可是,我都不說,只說讓你教我,多虛心啊!除非你本來就是耍著我玩,否則,就沒有理由不教。

找兄弟要學劉備,找軍師還是要學劉備,皇叔果然威武哇!

“呃……”謝宏這招以退為進奏效了,王守仁聞言便是一滯。

不光是謝宏對王守仁看不透,反過來也一樣成立。單是聽傳聞的話,士林中的不用提,單是聽民間的,謝宏給人的印象也是陰森恐怖的,還帶著神秘色彩,不然能叫瘟神嗎?

以王守仁自己的觀察,他也覺得謝宏作風硬朗的人,完全不知道變通,但凡有點政治頭腦的人,又怎麽會把京城的局勢搞成那樣?逼宮和內戰,而且雙方都是早有預計……翻遍千年的史書,這也算是屈指可數的情況吧?

明明就有個強大無比的靠山卻不能有效利用,專門搞歪門邪道,王守仁實在理解不了謝宏的行為。有了皇帝的名頭,對士人大可以分化瓦解嘛!拉攏拉攏也就有了勢力了,然後就可以玩正規的朝爭了,從古至今,多少奸臣賊子都是這麽幹的。

可謝宏倒好,雷火之夜前,他手下稱得上讀書人的人屈指可數,出名的只有一個唐伯虎。

開始的時候倒也罷了,多數人都不看好他,可在變亂之後,很是投靠他的朝中大臣,但是,謝宏完全不重視,把那些人往朝堂中一扔,然後就撒手不管了,完全一副任人自生自滅的架勢,這叫什麽策略?

王守仁完全摸不到謝宏的思路。

若不是親眼見過謝宏舌戰群儒的表現,和經他手而出的各種神奇,王守仁一定會把謝宏當成白癡,至少是政治方面的白癡。

這個白癡取得了一連串的勝利,王守仁也只能當他是傻人有傻福了,在他看來,以謝宏手裏掌握著的實力,完全不需要搞得這麽激烈,用實力是威懾,然後用政治手段解決問題才是正道。

因為看不懂,所以王守仁拒絕了曾鑒的引見,只是冷眼旁觀。

直到他發現士人們被謝宏逼得抱起了團,矛盾開始加劇的時候,他就已經有些坐不住了。再等到他發覺,謝宏的應對手段是在民間吹風,打算強開海禁的時候,王守仁徹底無法淡定了。

開海禁是好事,不過在那種形勢下吹風,只會導致全面的對抗,江南人會殊死一搏,其他人或者推波助瀾,或者冷眼旁觀,沖突很可能會在天下範圍展開,於是,就有了王守仁上疏開海之舉,他要讓矛盾提前爆發出來,免得殃及天下。

當然,謝宏在王守仁心中,也不全是負面的觀感,雖然看不懂對方的思路,不過,對於對方的品性,王守仁還是很認可的。

謝宏賺錢的本事天下無雙,這是士林中都公認的,即便再討厭他,也不得不承認他有點石成金的本事。

可謝宏本身卻沒有什麽財產,珍寶齋等等機構,初始的投入都是他掏的腰包,但是名義上卻都在天子名下,謝宏這個創始人,享受的不過是一個免費的宿舍而已。

雖然這幾個機構都聽他調派,可王守仁看得分明,那些錢都實實在在的花在了正地方,練兵打內戰當然不是好事,可若是矛頭對外,卻不失為一件事好事。種種宣傳娛樂手段固然無關衣食,可倉稟足而知禮儀,這些事也不是壞事,只不過順序錯了而已。

最重要的則是常春藤書院,王守仁剛剛評論的時候,獨獨漏過了書院,正是因為這是無可辯駁的利民之舉。

常春藤書院的教育是免費的,而且是不論出身來路,只有年齡要求的全面推行,在這個時代是不可想象的,即便歷數三皇五帝之世,也沒人這麽幹過。

盡管那書院本身的師資力量薄弱,理論基礎也差,王守仁倒不是抱殘守缺,一定要抓著儒家理論不放。只是他很清楚,單純依靠格物之論,是不能全面讓人得到教育的。

不過,他一樣很了解,謝宏沒有推行格物論之外的知識,不是因為他不想,而是不能,儒家獨霸朝堂千年,為今之世,又怎會有其他理論存身之地?

聽過了曾鑒的闡述,又見到了謝宏的那個研究院,王守仁倒是確信了對方的理想,百家爭鳴,人人如龍,雖然只是萌芽,可謝宏的確是在身體力行的。

原本他也想過謝宏是不是在作偽,古往今來的奸佞中,有很多會演戲的。可當他看到珍寶齋被人抵制,經營陷入低迷之時,常春藤書院卻依然在運作,王守仁釋然了,作偽是不可能做到這個份兒上的。

常春藤書院的開支頗為巨大,若是拋掉這個包袱,那麽謝宏的壓力立刻就會得到緩解,可他寧願被拖垮也要堅持,這當然不是偽裝了。

不貪圖富貴享受,而又關註國家大事,還會把事情做到實處,王守仁覺得,除了性格古怪點之外,謝宏還算是個有志之人。

正是有了這份認可,他才會動身來遼東,若不然他大可甩手不幹了,自請致仕,歸隱山水之間。這也是很多士人遇到挫折之後的選擇,灰心於仕途自然無所謂,還想當官日後也可以覆起,再進退自如不過了。

當然,性格古怪也是大問題,王守仁雖然在建設金州的事情上提供了幫助,還是不願意跟對方多接觸,他還想多觀望一段時間。

以他想來,在遼東這種地方,謝宏應該不會招惹出來太大的麻煩,有很多時間可以觀察,並且慢慢引導,比如那地圖中就留下了一些暗示,只不過以謝宏的行為看來,似乎他還沒註意到,或者還是沒把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。

王守仁本還是打算慢慢等的,可看了今天這封信,他卻沒法等了,京城那邊又出招了。

楊一清是什麽人?那是劉大夏的門生!弘治年間舉薦他做左副都禦史,巡撫陜西的就是劉大夏,而後前者節制三邊的陜甘總督同樣是後者力薦的,屬於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死黨。

何況,楊家的祖籍雖在雲南,可楊一清卻是地地道道的鎮江人,是江南士人中的一員,雖然算不得中堅人物,可楊家在江南家業不小,和江南士人彼此間又怎能沒有瓜葛?

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,也同樣沒有無緣無故的恨,這樣的人突然上表,又引起了這樣的反應,目的還不是很明顯的嗎?

眼見又是一場沖突迫在眉睫,而謝宏又完全沒註意到自己的暗示,王守仁覺得無法坐視事態的發展了,於是才有了這次約見。

他事先想過,面對自己的嚴詞詰問,謝宏會是怎樣的反應。

最有可能的當然是勃然大怒,然後立刻翻臉,在京城的時候,謝宏一貫就是這麽幹的;其次就是強辯,這是謝宏實力弱小的時候經常做的。

眼前這種王守仁也想過,不過卻覺得可能性很低,謝宏可是個強硬到不知變通的人物,這性子又怎麽可能一下轉過來呢?

可眼前所見又讓他不得不相信,謝宏確實是有誠意的,否則他不會不狡辯,而且還態度誠懇的求教。

這樣的話,就可以接著往下談,事情也有可為了,王守仁暗自點點頭,覺得今天的談話多少會有些效果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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